“哦,你要去秘鲁啊,什么时候上马丘比丘?”

”我去爬山,不去马丘比丘“

”啊?什么?“

这是我在去秘鲁的飞机上用过最多的开场白。马丘比丘虽好,羊驼虽然可爱,可是自从两年前在Huaraz附近圣克鲁兹峡谷走了3天之后,那些白雪皑皑的尖顶就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Alpamayo日落

准备将7个人的行李装在9个驴子的背上,其中包括十几公斤的食物

2016年7月由加州俱乐部组成的7人登山团队终于成行了。带队的三个人分别是登山俱乐部的会长Darren,拉丁美洲历史教授Damian,和画家Kelvin。他们在美国都有非常丰富的攀登经验,我们剩下的4个人可以说都是“包袱”。

圣克鲁兹峡谷

4300米

累了一天的驴子

从我们进山第一天开始,每天下午4点山里面就下起小雨。起初两天还只是厚重的雾,并无大碍。第三天我们用了5个多小时的艰苦攀登把一半的装备从4300m的一号营地移到5000m的二号营地,回来之后大家都累得跟驴一样。这是小雨又不合时宜的漂了过来。在我们一号营地周围的两队人都是人均话费数千美金请的职业向导队,每个队伍都有个大帐篷做避雨“宝殿”。我们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这些干爽明亮的餐桌,咽下自己的口水,钻进自己的小睡袋里面闷着。唯独Kelvin在外面一边用钢锉打磨自己的冰斧,一边还大叫“Alpamayo我把我(斧)的齿都献给你了”,旁边的队友也接着玩笑,“希望牙仙保佑”。(冰斧上有多个齿,在使用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要被磨短,所以齿的数量会随着打磨的程度减少)

Kelvin专心打磨冰镐

平心而论,这时Kelvin和Darren两人心里都是压力山大。这次旅行原本并没有打算在圣克鲁兹峡谷这个技术难度要求这么高的地方活动,所以7个人里面,包括我在内的4个人是完全没有先锋攀冰的经验的。3个领队里面Damian是个攀冰不久的新手,在Alpamayo六十到八十度的冰坡上面也是迈不出脚步的。所以所有有攀登难度的阶段都要靠Darren和Kelvin两个人。Darren前一天还因为高原反应有一些轻微头痛,还好第二天恢复过来。不过这次行程他们两个之中要是任何一个有差错,我们基本上就可以打道回府。

4300米处的营地,山谷里面的雨水给我们带来了彩虹

5000米

可是惊险的事似乎并不愿意离开我们队伍的两个关键人物。在运送装备的过程中,Kelvin前面的队友不小心触发了一个小型石崩,两块茶几大的石头向着Kelvin奔来。他眼看自己的落脚处在落石运动轨迹之中,砸中了可是要断骨头的,于是赶快抽腿转身,并且试图用手减慢落石下落速度争取时间。腿是抽开了,可是右手中指被一块下落的小石头擦了一下,指头当时就肿起来了。之后的一天他右手都无法握拳。我们这些队员都只能在心里面捏汗。心想情愿换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受伤,也比伤着登山主力要强。

结绳穿越冰川

冰缝深不见底

为了能在5450m的三号营地争取更多的休息时间,我们每个人的包都因为大量的食物和燃料而重得如蜗牛搬家,在冰川上面看着一米宽的冰缝边吸着冷气边使劲跨。当天因为时间拖晚,等我们到达最后一个技术难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Kelvin自告奋勇要打着头灯帮我们固定绳索,可是因为山里面天黑之后气温下降飞快,行动已经十分不便。是夜我们就只能在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的冰挂子下面窝着,一夜无语。

翻过山脊后面就是Alpamayo

5300米

经过一天的挣扎,我们陆续到达山脊后面的营地

到了3号营地之后,我们一路畏惧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整个营地7个人里有4个人都开始拉肚子。其中就有Darren。Kelvin由于事先在山下的一个感冒每夜都咳嗽,不知道每天晚上除了咳嗽之外还能睡多久,体力受到很大的影响。Darren算计着天数,打算再休息一天观察情况。可是在这种海拔,大家恢复身体的过程都非常缓慢,没有人知道经过一天之后他能恢复多少。Kelvin虽然并不是在最佳状态,不过还是决定当晚出发。因为攀岩安全上的需求,一个领队最多只能带2-3个人。这就意味着如果Darren不能恢复,Kelvin这一队将是我们整个队伍唯一能够登顶的3个人。Damian作为Kelvin的长期搭档,虽然也在雪地里面挖了不少茅坑,可是他铁了心要去,作为队伍里面唯一一个带了止泻药的人,他打算用足够的药丸来跟腹泻决斗。剩下的最后一个名额留给了在一号营地已经拉过肚子,刚刚恢复正常的我。

Darren仰望Alpamayo,陷入沉思

凌晨2点,Damian吞下了2.5倍正常计量的止泻药,蹦出一句“时不我待”(It’s now or never),就跟着队伍出发了。遍布星辰的夜晚非常宁静,只有雪跟冰爪之间两不相让的争执才提醒我们这里环境的险恶。仰望着头顶上众多的星星,和眼前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山峰,我们都在揣摩着山上会碰见什么样的难题。 凌晨4点,Kelvin已经开始先锋第2个结组。我跟Damian在后面感觉低温如同一只小猫的舌头,在不断的舔舐我们的体温。

Damian苦笑一番

清晨6点,天已经开始发蓝,我们大概上升到1/3处。Damian跟我都把我们最厚的棉衣裹在身上。Kelvin因为攀登的需要,每次先锋的时候都要厚把衣服取下来,体温仍在不断的丧失。每次我到达他的位置的时候他都是缩成一团。因为山坡角度的原因,我们整条线路都只有在下午才会受到阳光照射,太阳是无法指望。不幸的是Damian肚子开始发紧,估计止泻药吃多,回去便秘是少不了。

后面两个捷克大牛以两倍于我们的速度飞速上升

早上8点,气温已经从一只小猫演变成了猛虎,肆虐的吞噬着我们的体温。我脑海里面开始出现在秘鲁看过的所有Caldo de Gallina(热鸡汤)的告示标牌的幻灯片(这个食物在秘鲁出现的频率跟”沙县小吃“一样频繁),开始在Damian面前细数它的味道。Damian只能不断地弯腰抵御来袭的肚痛。Kelvin这时每到一个保护点蜷缩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蜷缩成毛毛虫状的他口渴,可是自己的水壶里面有半壶都已经是冰,无法饮用。我用我的保温杯换了他的这壶冰。

早上10点,Kelvin开始逐渐发挥正常,登顶有望。事后他描述他突然意识到了这条线用蛮力并没有办法拿下,需要借鉴更多的技巧和经验来节省精力,于是他开始思考自己总结的攀冰经验,用巧劲取胜。我跟历史教授Damian在后面经受落冰的洗礼。

经过11个小时的攀登,我们总算回到太阳的怀抱

下午1点,我们终于在山脊顶上迎来了从山背后射来的第一缕阳光。我们慢慢展开了蜷缩一天的身体,对视而笑。

山脊不比Kelvin的两腿间距宽

5300米营地如同天然冰箱一般,果冻布丁冰凉可口

记于Alpamayo, 圣克鲁兹峡谷, 秘鲁。

特别感谢YN,SL和yn的审阅